關老爺家來了一個新的表姑娘這城裏誰都知道，兩個表姑娘一個賽一個的好看。

姜淩倒是跟那沈清伊呆了幾日，倒是個溫婉的性子，但只因一句話，姜淩就知道她跟這個人合不來。

“淩妹妹，你可知這入宮選秀難不難進？”

呵，感情是準備去進宮做娘娘的？

所以說這三年一選秀就在明年了，但上一屆宮中就未再進新人了，各宮娘娘們都還算滿意，不知道今年會如何。

關家出了一個皇後，自然旁支的一些親戚也想著攀擁富貴。

好在他外祖做生意出身圓滑得很，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幫忙，根本不可能給自己女兒送人幫忙爭寵。

她母後也用不著爭寵。

姜淩本著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念想，跟沈清伊說了半天之後宮險惡。

可是那個人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，還惦念著若是明年選秀能讓關家幫一把力到京城去選秀。

“怎說也是表親，說是我同皇後娘娘有些相似……”

沈清伊也是一個不見外的，跟姜淩是什麽都說。

姜淩不免拿出銅鏡照了照自己，都說她與母後甚為相似，然後再看了看沈清伊。

嗯，她比計長淮還能說瞎話。

不過這沈清伊倒是很招外祖父和外祖母喜愛，只因她理了一手好賬簿。

“你看看你表姐這賬簿理得像正經生意人一樣呢！”外祖父拿著沈清伊理的賬簿讚不絕口，姜淩從沒見過除了他看到計長淮整理好的賬戶以外，還沒見這麽誇過人呢。

行了，她又成了紈絝的表外孫女。

他倒不是與沈清伊爭什麽，多一個人陪外祖父母也是好事，只是種種看下來，總不能讓她全心全意稱讚她沈清伊。

雖然她才是親外孫女，只是心理有點不平衡。

想起來這個姜淩就嘟了嘴，盯著沈清伊，看著她抱著賬簿邁向鋪子裏邁進的步伐。

這姑娘是打更北邊兒來的，但身形輕柔，腳步輕緩，好似柔弱無骨。

只是沒過多一會兒，這姑娘就又走了出來，姜淩瞇了眼睛盯著那鋪門口。

計長淮竟然送她出門？！

姜淩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，嚇得身邊何夕一跳。

“讓你家這表姑娘，你沒幾天就跟人這麽熟啊？”何夕磕著瓜子兒，向外面努了努嘴。

“嗯，還有點兒東西。”姜淩不得不承認沈清伊不僅獲得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賞識，可能連計長淮都覺得她十分能幹。

“不行，我今日先回家了。”姜淩一個奮起，直接沖了回家。

回到府中果然沈清伊圍著外祖父，說的話溫溫柔柔讓人忍不下心挑她的刺。

“淩妹妹，怎麽才回來呀？都等你半天了。”沈清伊挽著她的手臂坐了下來，像是她才是主人一般。

“淩陽，你手上的那個那些個礦產那些個莊子做的累不累？要是累了就讓你表姐幫著打理就好。”外祖母拉著她的時候說非常關切的看著她。

“清伊說的對，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總在外面跑些什麽呢？來這兒是避避暑的，也不是來忙事情的。”

姜淩一聽看向了沈清伊，想必又是她在外祖母面前說了些什麽。

“倒也是不累的……”姜淩剛開口，結果就被沈清伊搶了話過去。

“老夫人，我今日上街上看中了的一只金釵子，這幾日打理鋪子掙的錢，便買了這金釵回來，瞧著您正合適，我幫您戴上。”沈清伊熱絡的圍著外祖母笑著。

姜淩倒像是局外人一樣，還未等到晚膳的時間。她就坐不下去了，找了個苦夏的借口離席出門。

到了街上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實時黃昏，許多鋪子都有打烊了，不知不覺她就走到了計長淮鋪子門前，徘徊了半天。

往日計長淮關店的時間隨心情不一定什麽時間就關了，今日恰巧是賬簿沒有整理完，還在桌案上奮筆疾書。

姜淩在店門口偷看了好幾眼，也沒打定主意進去，抿著嘴想了半天，突然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。

“打算偷偷摸摸看到什麽時候？”

一擡眼就是計長淮那含笑的臉，姜淩雙頰一熱，“這不是就要進去了嗎？”

她裝作大大方方的走進去，熟練地搬了個椅子，在計長淮對面坐了下來。

計長淮也沒急著和她講話，先把手頭的賬簿理完。

姜淩聽著計長淮提著狼毫筆，在宣紙上沙沙磨過，一撇一捺都極為工整，鋼骨猶存，卻隱斂練鋒芒。

她靜靜地看著，計長淮有條不紊地寫著，時間過了很久也不覺得乏味。

“算錯了。”姜淩突然說道。

“少算了一錢。”姜淩指著他放過去的那一頁，又重新拿過來指著那串數字說道。

計長淮看了一眼那數字，便笑了，“嗯。”

姜淩翻了前面幾條賬目對了一遍，確實少了一錢。

“不改嗎？”她見計長淮又放了回去，並沒有打算改的意思。

“不改，雇主要求的。”計長淮笑了笑。

姜淩有些好奇，這怎麽還有雇主要求做錯賬的呢？

不過她那時也沒在意，不打算深究那麽多，世界萬千什麽樣的離譜雇主沒有呢？

計長淮沒一會兒就寫完了那本賬簿，起身拿去裝訂起來。

回來時輕聲問了一句，“對面茶樓的點心可好吃？”

姜淩的臉頰瞬時染上一層緋紅，他、他看見了啊？

“還……還行吧？”她尷尬的笑了一聲。

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，自己又折回來時問什麽的。

“先生……沈姑娘的賬簿是不是……比我好很多？”姜淩嘴角彎彎著，像是不大服氣的樣子。

計長淮勾了勾嘴角，原來是因為這個，“賬簿能有什麽分別？”

“可大家都喜歡做出來漂亮的。”姜淩嘟囔著嘴。

沈清伊就是賬簿比她做的好看，那有什麽辦法，他在宮裏又不用自己做賬簿。

“我沒有，我不喜歡漂亮的賬簿。”計長淮的語調拉長，轉身把手中的賬簿放到了書箱中，準備明天一早就送出去。

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？”

計長淮撐著一側臉頰，桃花眼中映著姜淩氣鼓鼓的臉，他緩緩吐出兩個字：

“狂草。”

姜淩“噗”的一聲笑了出來，“那我明天就拿狂草記賬好了！”

計長淮忽然轉身盯著她說，“淩姑娘，生意打理的也不錯。”

姜淩一楞，眼神移開，這是沒得誇才拿這個誇她的吧。

“那不是自然的嗎？”

誰打理生意還能打理，虧損了不成？

“不是，是你去年看中的那幾個鋪子礦產至今從未虧損過。”

計長淮翻出了關家的在他這裏留底的賬簿，找出了姜淩去年經手的幾個礦產今年幾乎盈利都已經翻倍了。

這在他經手過那麽多家商鋪之後，如此穩定的盈利還是很少見的。

“有人擅長做賬簿不假，但是你為什麽非要跟她比這個呢？”

姜淩嘴唇微張，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計長淮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。

“謝謝先生！”

姜淩那時候明白了，自己沒必要在這賬簿上死磕，她還有更多的可以做，比如——賺他一筆。

於是姜淩在接下來一個月發奮圖強，每天閉上眼睛都是在想打理的礦產商鋪什麽時候錢款到賬。

外祖還過來問了幾句，“淩陽，沒事吧？別累著了。”

他甚至還問了計長淮，姜淩到底是怎麽了？

計長淮笑了笑說：“老爺不用擔心，圖強是好事。”

像是為了證明計長淮還沒有看錯一樣，姜淩努力了一個月，覺都很少睡，終於在月底的時候——

“一千兩！”

姜淩將自己掙得的純利潤放在了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。

關老爺和關夫人兩個人驚得合不攏嘴。

“淩陽，這是你掙得？”

“嗯！”姜淩驕傲的點著頭，非常滿意。

沈清伊在一旁看了抿了抿嘴唇，她自知只是比不過姜淩能掙錢。

外祖父和外祖母十分驚喜，把那盈利全部都給了姜淩，還問著她累不累呀，她忙了這一個月的臉上都清瘦了不少，也不敢問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。

嗯，不管別人是怎麽想，但是姜淩心裏可滿意了不少，等著錢進賬的日子確實很充實。

她也不在意和沈清伊比來比去，這數錢的日子才是最大的快樂。

她甚至拿了那些盈利買了一只金步搖戴在了頭上，那可比宮裏的賞賜快活的多。

“好看嗎？”

那時她纏著計長淮問了好幾遍，計長淮的笑而不答，甚至要轟她出去。

宿州的生活就是這麽簡單，單純的沒有雜念。

姜淩日日帶著那金步搖，恨不得逢人便說自己的生意打理的有多好。

計長淮看著那在眼前喋喋不休的小姑娘，低聲笑了笑，十五歲的姑娘已經逐漸長開了，膚若凝脂，媚眼如絲，與步瑤交相輝映，仰著頭天真地問好看嗎？

他只覺得多看一眼就是奢侈。

只是這件事到這的時候，他本應不再多管。

但沈清伊並不這樣想，見姜淩如此能幹，她也在城裏找了些鋪子，打算掙些銀兩。

來他鋪子裏對賬目的時候，不僅看到了姜淩送來的那本賬。

沈清一輕笑了一聲，語氣有一點不屑，“經商都是些男子該做的事情，女子經營些脂粉胭脂水粉的小鋪子也就罷了。”

“如此行事的姑娘也不怕嫁不出去，我都替關老爺和關夫人憂愁。”

計長淮筆下一頓，斂了笑容擡眼眼看她，“沈姑娘，不是女子只能經營些胭脂水粉的鋪子，而是有些人的眼界只到只能胭脂水粉的鋪子那麽高罷了。”

“至於淩姑娘嫁不嫁得出去？”

“那更是不用沈姑娘操心。”

沈清伊被他噎得一頓，往日看著和善的計先生，怎麽今日如此淩厲。

她草草收了賬簿走出門去，還回頭看了一眼計長淮，備覺奇怪，難不成計先生……心悅淩姑娘不成？

計長淮坐下來默默的嘆了一口氣，手指滑進眼罩中間，撫上了那是一只被遮上的眼睛。

確實，淩陽的婚事應當是不用愁的。

那次刺史來登門道歉，他就看出淩陽不屬於宿州城，至少是從京城來的。

關老爺家只有一位在宮中做著皇後的女兒，但公主是不會輕易出宮的，總不能是七公主吧。

不管姜淩身份如何都必定不低，不是他能肖想的。

但時至今日，多少有些身不由己。

他眼前浮現那個活潑靈動的影子，又瞬時搖了搖頭。

他確實應當向他告訴沈清伊的話一樣不再多管別人的事情，應當是一些沒有結果的飛蛾撲火罷了。

也許是時候該換一個地方了。

只是正當他有如此打算的時候，隔了幾日，他在街上的當鋪看到了姜淩。

他看見姜淩遞了出去一個金飾，眼尾紅紅的，時不時吸著鼻子，擡手拭去眼角的淚光。

計長淮本想去問問發生了什麽，但想了想又收回了腳步。

第二日姜淩就來鋪子裏，要找他要了所有的賬簿，他望了過去，活潑的小姑娘頭上已經沒有了那只金步搖。

他還是問了出口，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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